中秋
八月半是月亮的节日。
纪暮和沈泽川讲过嫦娥的传说，但沈泽川早已不信了，在他眼里，这纯粹是一个团圆和祭祀的节日。现在他现在殿中，听着大宫女给新来的讲这个传说，倒想起了纪暮的模样，一时间有些怔忡。
“陛下，今日宫中您打算如何安排？”
“平时是怎么样的？”
“祭祀月亮，宫中做些月饼……”掌事的声音小了下去，纯圣帝的事风言风语不少，家破人亡似乎也听见了，想到这个便不敢再说。
还是老一套，沈泽川失了兴趣，指尖扣着小扇，不知在想什么：“按原来的安排就是了。”
“是，陛下，我马上吩咐下去。”
正说着马鸣声响起。但见一匹黑马闯入宫中，驮一身材高大男子，停在沈泽川跟前：“陛下，二爷……”
萧驰野并不看他，在马背上俯身邀请沈兰舟：“气温刚好，出去走走？”
沈泽川仰起脸，忽明忽暗的光线把他双眸照得如藏星芒，他说：“晚上，我们出去……”
出宫不是第一回，但是第一回是萧驰野带偏的，一个两个都得罪不起，何况这位年轻的帝王一向战绩不错，大家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，不开口了。
夜里出去最好的便是月。
他们穿过宫门，在街上疾驰，月色笼罩，万家欢聚，隐约可以瞥见有人祭祀的身影一闪而过。
“闻着味儿了。”萧驰野说。
沈泽川不解，偏头瞧他。
“月饼！”他一拉缰绳，浪淘雪襟嘶鸣着停下，萧驰野从马上跳下去，在街边小贩手里买了两个，第递一个给沈兰舟：“尝尝？”
民间百姓做的月饼让沈泽川想起了从前的日子。
师娘做月饼，总挑自己与大哥喜欢的口味作馅，师父摆好瓜果预备着祭祀。孩子总是嘴馋，等师娘做好月饼，自己与大哥也吃饱了。师娘就纵容地给他们抹了嘴边的残渣，把剩下的给师父端去，师父看这数目就明了，开玩笑的问：“你们俩小子，怎么不去吃月亮呢？”
后来大哥当了兵，八月半不归家，中博万家灯火，师娘留一盏灯到深夜。师父虽然不说，却也是思念大哥，那是自己口拙，只会僵硬地安慰两人，帮着做月饼，帮着祭祀。
接着就是中博兵败，大哥惨死，这一晃许多年，幕幕清晰如昨，满腔情绪堵得沈泽川说不出话。
明月高悬，小贩已预备回家，沈泽川流露出点似哀伤似怀念的神情，吃下月饼，拽了萧策安的衣袖：“走，我们去乘舟。”
萧驰野依了，系马湖边。
这个时候，湖上是没有人的，策舟二人踏上船，任湖水带它漂荡。寂静无声，沈泽川沉默的整理情绪。这样的地方，最适合放空大脑，萧驰野一只手揽着沈兰舟，一只手在水里划过。
素月分辉，明河共影，表里俱澄澈。
“上回没划成，今日全是补上了。”他说的是六月底七月初那回，雨落得突然。
沈泽川勾勾唇，与他十指相扣。
湖面广阔，在夜色里与天连成一片，有节奏的水声不绝于耳，沈泽川伸手掬一捧水，又张开了五指任其流散：“阿野，划船吧。”
水流声改变，他们到了湖心，已经听不见其他一点响动。天地辽阔，好像仅这一湖一舟一双人，记忆里的画面，暂时被他抛在脑后。心境逐渐开阔，他该如何对待这段过往，在这样万家团圆的日子里？
玉鉴琼田三万顷，著我扁舟一叶。
可惜二人俱是画中人。
小舟轻晃，扣舷而思，不知今夕何夕。
沈泽川拢了拢领口，扭身去和萧策安接吻。月光似薄纱，柔和了萧驰野的脸。他在萧策安面上呵气，唱着师娘教过的词：“……稳泛沧浪空阔。尽挹西江。细斟北斗，万象为宾客……”
萧驰野望着他秾丽眉眼，笑说：“回去了？浪淘雪襟等急了。”
浪淘雪襟立在岸边，见到他们，打了个响鼻，原地走了几步，二人翻身上马。街上没什么人，他们便跑马，在白日里繁华的大道上飞驰而过。风带动树叶颤动婆娑，月光零落洒了一地。
回宫的时候，萧既明和纪纲已经在了，宫人在一旁侍奉。
“师父没来？”猛歇在萧驰野肩头。
“他让我给你带话，说自己就不来了，守着边境。”萧既明打量着他，感叹一句长大了。纪纲原本在吃茶，现在眯着眼瞧沈泽川：“跑马去了？”
纪纲的到来确实是他没想到的，吩咐左右的人给两人准备住处，奉上吃食。
“应念中博经年，孤光自照……”
后记：文中涉及的词来源于张孝祥的《念奴娇·过洞庭》，部分内容改编。
看了这么多，有没有发现，策舟两人互动时，在前的一方以名出现，在后的一方以字出现，这一点是参考了97的原著哦
这个系列还有三篇就要和大家说再见啦。
评论(1)